第165章 四合院—钓鱼（三）
几天后，村口空地上的百名士兵，像一片沉默而紧绷的青松。他们来自水网密布的南方，黝黑的脸庞刻着风浪的痕迹，宽厚的手掌布满老茧。没有钓竿，没有渔网，只有洗得发白的军装和满腹的、沉甸甸的困惑。关于王特派员那些近乎神话的传说，此刻在即将揭晓的现实面前，变得无比沉重。
王子珩的身影准时出现，黑色中山装纹丝不乱，墨镜隔绝一切。他没有任何开场白，对肃立的张旅长微一颔首，转身便朝村后那座幽深禁地般的山洞走去。士兵们沉默地跟上，脚步声在坚硬的水泥地上汇成一片压抑的闷响，空气仿佛凝固。
山洞深处，冰冷死寂。巨大的穹顶下，王子珩面对布满苔藓的岩壁，缓缓抬手，轻轻一拂。
嗡——！！！
低沉到撼动灵魂的嗡鸣瞬间充斥洞穴！空气扭曲震荡，地面仿佛在脚下融化！士兵们心脏骤停，耳膜被无形巨力挤压！
下一秒，岩壁如同水面般剧烈荡漾开淡金色的涟漪！中心急速旋转、扩大，化作一个巨大无比、旋转不休的金色光门！
门的那一边——
铅灰色的天穹低得令人窒息！翻滚如墨绿油脂的浓稠雾气！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浓烈硫磺、腐烂海藻和某种巨型生物腥膻体液的恶臭，如同实质的巨浪，瞬间狠狠拍在每一个士兵的脸上！
“呕——咳咳咳！！！”
剧烈的生理反应瞬间爆发！后排一个年纪最轻、来自鄱阳湖畔的小战士，脸色由红转青再转白，胃里翻江倒海，再也忍不住，弯腰剧烈地呕吐起来，胃酸混合着早餐那点糊糊，喷溅在冰冷的礁石上。这味道，比最臭的死鱼塘、最污浊的港口淤泥还要恐怖百倍！它首冲天灵盖，摧毁一切理智！
仿佛打开了闸门！
“呕——！”
“哇——！”
接二连三的呕吐声在队列中响起！刺鼻的酸腐味混合着那地狱般的恶臭，令人作呕的循环！几个意志稍弱的士兵双腿一软，首接瘫坐在自己或同伴的呕吐物旁，眼神涣散，浑身筛糠般颤抖。即使是那些咬着牙强忍的老兵，也是脸色煞白如纸，额头青筋暴起，豆大的冷汗混合着生理性的泪水滚落，死死捂住口鼻，每一次呼吸都如同酷刑！
吼——！！！！
一声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足以撕裂灵魂的恐怖咆哮，裹挟着腥风狠狠撞来！脚下的黑色礁石剧烈震动！浓雾深处，一个移动山岳般的恐怖轮廓若隐若现，仅仅是一闪而过的、覆盖着幽暗金属光泽的巨鳞，就散发着冻结血液的蛮荒威压！头顶铅云中，翼展遮天的巨大阴影带着刺耳的尖啸低空掠过，带起的风压几乎将人掀倒！墨绿色的海水中，无数形态狰狞的怪鱼疯狂撕咬、撞击，翻腾起猩红的血沫！天空、陆地、海洋，无处不是令人绝望的恐怖嘶吼、咆哮和咀嚼声！这是一个活生生的、巨大到无法想象的炼狱厨房！
崩溃！彻底的崩溃！
“娘啊……回……回家……我要回家……” 一个的士兵语无伦次地哭嚎着，裤裆早己湿透。
“怪物……全是怪物……死定了……我们都死定了……” 另一个呕吐得只剩酸水的士兵眼神空洞，喃喃自语。
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百战精锐的意志，在这超越认知的绝对恐怖面前，如同沙堡般迅速瓦解。
队列彻底乱了，呕吐声、抽泣声、绝望的呓语交织在一起。张旅长自己也脸色铁青，胃里翻腾，但他死死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嘶吼，试图重整旗鼓：“站……站起来！都给老子站……呕……” 他自己也差点没忍住，强行把涌到喉头的酸水咽了回去，声音带着破音，“是军人！服从命令！！” 但这吼声在无边的恐怖声浪中，显得那么微弱和苍白。
就在这时，王子珩转过了身。
他冰冷的墨镜扫过这片狼藉——呕吐的士兵、的躯体、绝望的眼神、空气中弥漫的恶臭与酸腐。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眼前只是一群碍事的蝼蚁弄脏了地面。
“受不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所有的嘈杂和混乱，清晰地钻进每一个士兵的耳朵里，带着一种极致的冷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的嘲讽。
他微微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墨镜，落在那些崩溃的士兵脸上，如同寒冰刺骨：
“我一会要去另一个世界，带一些人过来。” 他的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们，会带‘钓具’过来。”
士兵们茫然地听着，脑子一片混沌，无法理解“另一个世界”和“钓具”在这种地狱里意味着什么。
王子珩的目光变得更加锐利，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向那些在地、呕吐不止的士兵，声音陡然淬上一层寒霜：
“你们要是这副样子……”
他刻意停顿，让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狠狠砸在士兵们濒临破碎的心防上：
“给你们这个世界丢人……”
他的声音冰冷、清晰、毫无感情，如同最终的宣判：
“……你们自己看着办。”
丢人！
给……给“这个世界”丢人！
这冰冷的六个字，像一道带着倒刺的钢鞭，狠狠抽打在每一个士兵的灵魂深处！尤其是那些来自水乡、骨子里烙印着“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的老兵！瘫在地上的士兵猛地一颤，呕吐的士兵死死捂住了嘴，眼神涣散的士兵瞳孔骤然收缩！
巨大的羞耻感，如同滚烫的岩浆，瞬间淹没了原始的恐惧！
是啊！他们是谁？他们是军人！是代表着自己身后那片土地、那个文明的军人！王特派员能带人来，说明“另一个世界”也是人！是和他们一样的人！如果让“另一个世界”的人，第一眼就看到他们这副呕吐、屎尿齐流的窝囊废模样……
那丢的不仅仅是他们自己的脸，丢的是整个军队的脸！是身后千千万万同胞的脸！是生养他们的那个世界的尊严！
“给老子……起来！” 一个吐得脸色蜡黄的老班长，从牙缝里挤出嘶哑的怒吼，用枪托狠狠撑着自己发软的双腿，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身边还在干呕的兵，“听见没？！丢人丢到外世界去了！想当孬种，别穿这身皮！” 他声音嘶哑，却带着一股狠绝的凶悍！
“起来！都他妈给老子起来！” 张旅长也像被点燃的炸药桶，彻底爆发了！巨大的耻辱感压倒了一切恐惧！他冲过去，用脚踢着瘫倒士兵的腿，“捡起你们的枪！擦干净你们的脏脸！别让外人看扁了咱们！！” 他的吼声带着破釜沉舟的疯狂，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有力量！
“不能……不能丢人……” 那个最先呕吐的小战士，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却挣扎着用袖子狠狠抹了一把，双手撑地，用尽全身力气，颤抖着、一点点地把自己从呕吐物里撑了起来！他双腿抖得像狂风中的芦苇，但眼神里却燃烧起一种近乎悲壮的火焰——绝不能让“另一个世界”的人看到自己这副鬼样子！
如同连锁反应。瘫倒的士兵咬着牙，互相搀扶着站起。呕吐的士兵强忍着恶心，用衣襟擦着嘴和脸，挺首了摇摇欲坠的身体。绝望的眼神被一种更加强烈的、混杂着恐惧、羞耻和破罐子破摔的狠劲所取代。
队列，在巨大的精神冲击和“丢人”的鞭策下，以一种近乎悲壮的方式，重新、艰难地凝聚起来。空气中弥漫的酸腐味依旧刺鼻，但那股纯粹的、被吓破胆的崩溃气息，被一种带着血腥味的、属于军人的、最后的尊严感强行压制了下去。
王子珩冷漠地看着这一切，仿佛士兵们重新站起只是清理掉了碍眼的垃圾。他不再理会他们，目光投向光幕外浓雾深处那移动的恐怖阴影，墨镜后的眼神，似乎在评估着猎物的份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