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3章
熟悉的暗香，从肉山表面悄然沁出，越来越浓郁，越来越清晰，驱散了周遭的血腥气息，这是姜瑶的体香，绵绵悠长。
此刻，遍布始祖肉山的银色荧光，颜色又发生了变化，原本的银白色，又出现了淡淡的金色。
最终，漫天的银光，包括那圆月荧光，全部化为了更加璀璨的金色。
一颗颗金色的荧光粒子，纷纷从始祖本体和触手上脱离，升腾，飞舞，游动，像是正在蒸发的金色浪花，组合出一片片、一丝丝柔和的金色缎带。
那是姜瑶美丽的金发，也是金河俱乐部大厅里的绚丽流光，更像是一场盛大婚礼开场的烟花秀。
在这个金色光雾弥漫的世界里，一个雪白色的身影，从圆月荧光中悄然升起。
一团从巨脑表面增生而出的肉团，化为了无臂的少女半身轮廓，慢慢地，少女表面的细节逐渐丰富，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雕刻一件无须染色的金色雕像。
就是这种感觉，完美无瑕，那么热烈，那么纯净。
“小瑶！小瑶！”
姜妍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双手抱住了肉山，呼喊着对方的名字，不断呜咽。
少女半身像的身上，又伸出了一条细长的金色触手，朝着远方的钟璟而去。
触手只有一根手指头粗细，顶端微微蠕动，是那么可爱而忐忑，如害羞的精灵一样，停在了钟璟的面前。
钟璟笑了，举起了手里的钻戒：“小瑶，你愿意嫁给我吗？”
小触手往回收了一截，呆滞了几秒后，又缓缓向前，绕在了钟璟的身上。
钻戒套进了触手的尖端，严丝合缝，金色的荧光围绕下，珠联璧合，宛如婚礼会场最引人动容的宣誓环节。
“大哥，我和小瑶结婚了，我坚持不住了……”
钟璟抱住了环绕全身的金色触手，像是傻呵呵的新郎官，这是他濒死前最后的欢乐，笑得无比开心，鲜血再次从口中涌出。
几秒钟后，钟璟抬起手枪，对着自己的太阳穴，扣下了扳机。
清脆的枪声，惊散了天上的金色精灵，不过很快，它们又纷纷落在了钟璟的身上。
“嗯，我是伴郎，姜妍是伴娘！”
蒙徊擦了下眼角，狠狠点头，冷峻而清秀的脸上，已是湿漉漉一片。
又是几根粗糙的触手慢慢伸了过来，如八抬大轿一样，把钟璟的身体架了起来，朝着远方那金色的少女半身像而去。
神圣的婚礼到了最高潮，更多的金色荧光飞舞起来，雪白的丝绒包裹了钟璟和少女半身像，如彼此拥抱的新婚夫妇，然后在金色荧光陪伴下缓缓沉入巨脑。
地下世界的金色逐渐暗淡，飘散升腾的金色精灵们，燃尽了所有的生命能量，一颗颗熄灭，如同婚礼退场，宾客散尽。
姜妍呆呆地抬头看着，笑着，也哭着。
忽然，姜妍面前的血肉团发生了蠕动，裂开了一个血口，清亮的液体倾泻而出。
紧接着，一个被血肉包裹的女婴，挤出了血口，肚子上还连着一截脐带。
姜妍一愣，赶紧掏出匕首，处理好脐带，然后将女婴搂到了怀里，头朝下，轻轻拍打。
几秒钟后，婴儿的啼哭声，在空旷的地下世界里回荡。
随着婴儿的降生，一点黑色，悄然出现在血肉基座上，然后迅速蔓延铺开。一根根触手也停止了扭动，肉眼可见地开始碳化，一截截断裂，最终化成了粉尘。
始祖的本体，连同整个地下世界的网状生命构造，都以极快的速度碳化崩解，完成了一个伟大生命的谢幕。
蒙徊松了口气，按下了核爆背包上的某个按钮，倒计时停在了最后两分钟。韩节笠，还靠在墙上，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犹如一位喝醉在婚礼现场的客人。
“蒙徊，你说孩子长得像谁？我觉得像钟璟，你看那鼻子。”
“我看看……不，像小瑶，你看这胎发都是淡金色的。”
漆黑的角落里，姜妍坐在蒙徊的怀中，一边轻轻安抚婴儿，一边扭开了一根荧光棒，借着光亮，和蒙徊一起品评女婴的模样。
两人，就好像外出约会的情侣，躲在无人打扰的角落里说着体己话。
关于孩子像谁的话题结束，姜妍用肩膀碰了碰身后的男人：“蒙徊，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蒙徊捏着下巴想了下，掰开姜妍的一个手掌，用手指在上面比划着：“钟瑶，怎么样？象征他们的爱情和生命合为一体。”
姜妍点点头，把睡着的女婴捧到了脸颊边，轻轻蹭着，几秒钟后，又回过了头：“蒙徊，我们之间有爱情吗？”
蒙徊一愣，陷入了深思。
姜妍笑着，轻轻摇头：“别想了，我觉得没有，我们之间，更像是一种亲情，彼此信任，彼此依赖，彼此招惹。”
“不过，我相信所有的爱情，最后都会变成亲情，所以，我们走在了别人的前面。”
“蒙徊，娶我吧！”
蒙徊没有说话，只是低头在姜妍的额头轻轻吻了一下。
……
……
大概，这个世界上，从没有哪一天会像公元二零二零年七月四日一样，过得如此激荡人心。
入夜了，圆月倒影在风平浪静的亚丁湾海面，琼海号两栖攻击舰原本的银白舰体，又涂上了一层璀璨的银色磷光。
甲板上，蒙徊坐着轮椅，一手抱着女婴，一手扶着奶瓶，嘴里发出奇怪而幼稚的啧啧声。
一个黑色棺椁，被赵鹏推进了直升飞机，几分钟后，直升机飞离甲板，朝着鲁东号航母飞去。
姜妍和老金站在风信子众人的最前面，抬头望着直升机远去，一动不动。另一边，韩国伟和韩筱，也扶着一个黑色棺椁，推进了另一架直升机。
引擎的喧嚣，丝毫没有影响蒙徊怀里婴儿的喝奶大计，一个小奶嗝过后，小钟瑶双手握拳，又呼呼大睡起来。
蒙徊推着轮椅，来到了姜妍身后。
“蒙徊，你回血龙大队吧，那里才真正需要你。”
姜妍站到了轮椅前，看都没看蒙徊一眼，只是弯腰用手拨弄着女婴的小脸蛋，一双美目都笑眯起来了。
“好。”
蒙徊直接点头，言简意赅。
“但是……”
姜妍看了下身后十几米外的风信子等人，俯下身子，把嘴凑到了蒙徊的耳边，轻启朱唇：“记住，每个月的月圆之夜，必须回来找我交公粮……”
说完，姜妍红着脸走开了。
蒙徊一愣，慢慢张大了口。
……
……
直升机前，一身崭新黑色作战服的风信子众人，等待着登机。
气旋掀起了姜妍的黑发，苗条婀娜的身段在月光下亭亭玉立、英姿勃发。
黑发少女回过头，看着身后的风信子诸人，脸上的笑意神秘而柔和。
“现在，我改名了。我叫宛月，宛转的宛，月亮的月……赵鹏，开始登机，我们回家。”
“是的，宛姐！”
赵鹏领头，众人纷纷弯腰鞠躬。
（全文完，谨以此文，献给为我们的岁月静好而负重前行的人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