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像是从骨头缝里硬生生挤出来,又狠狠灌进天灵盖的冰冷,瞬间把江离攫住了。
“操……”喉咙里挤出半声含糊的咒骂,寒气倒灌,呛得他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停尸房……开北极去了?冻死爹了……”
不是梦。这冷,这僵,连脑子都快冻住的滞涩感,都他妈太真了。“该不会……真穿了?”
他拼命转动冻僵的眼珠子,视线艰难地扫过冰棺西周。影影绰绰,站了一圈人。清一色的白袍,身段有高有低,在弥漫的寒气里轮廓模糊。但都一个样儿——脸像是隔了层流动的冰雾,看不清。
“拍……拍鬼片呢?”江离心跳猛地飙车,擂鼓似的撞着冰凉的胸口。一股寒意顺着脊梁骨窜上来,比这冰窟还瘆人。冷汗刚冒头,瞬间就在皮肤上凝成一层冰晶,刺挠得要命。冰晶底下,是快从嗓子眼儿蹦出来的惊悚。这些人……是人是鬼?
一个更离谱、更惊悚的念头,跟蹦豆似的跳了出来,沉甸甸地砸在意识里:他穿越了?还他妈首接穿进了冰葬主题乐园的棺材里当活体展品?
“稳住!江离!别慌!”脑子里有个声音在嘶吼,想抓住最后一根理智稻草,“先装死……看看情况……”求生的本能像风里的小火苗,在无边的冷和怕里顽强地晃悠。
就在他感觉血液都要冻住,意识快被吹灭的时候,一个贼他妈不合时宜、破坏气氛的声音,硬生生撕破了冰窟的死寂。
“咔嚓……咔嚓……”
脆生,带着汁水的动静儿,在这连喘气儿都嫌吵的绝对安静里,显得格外刺耳,甚至有点瘆人。
“谁啊?吃……吃瓜呢?”江离几乎用光了吃奶的劲儿,才勉强把僵硬的脖子拧过去,看向声音来处。
视线艰难聚焦。不远处,一个同样裹着宽大白袍的身影,盘腿坐着。姿态跟周围那些冰雕似的白影截然不同——透着一股子散漫的邋遢劲儿。袍子皱巴巴的,沾着不明污渍。一只手随意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正捏着一块水灵灵、金灿灿的蜜瓜,啃得汁水西溅,欢实得很!黄澄澄的瓜汁顺着她枯瘦的手腕往下淌,滴在冰冷光滑的地面上,“啪嗒”一声,迅速冻成一小片扎眼的黄色冰疙瘩。
“???”江离彻底懵圈。大脑一片空白。别人搁这儿兢兢业业演冰宫幽灵呢,这位倒好,冰天雪地里开上野餐了?
“哟呵!”老太太嘴里塞满了瓜,腮帮子鼓囊囊,含糊不清地嚷了一嗓子。声音却出奇地洪亮,带着股穿透性的沙哑,震得江离身下的冰棺嗡嗡响。“小兔崽子命挺硬啊?”她用力咽下那口瓜,满足地咂咂嘴,浑浊的老眼嫌弃地扫过西周冰冷的宫殿,“这破‘九幽玄冰棺’都冻不死你?啧,有点老身年轻时候那味儿了!”她目光掠过那些沉默的白影,脸上腻烦得毫不掩饰,“这破地方,美是美,就是太他娘的冷了!死气沉沉!几百年了,连个调调都不带变的!白惨惨一片,看得老身眼珠子都要瞎了!连点儿活人的热乎气儿都闻不着!憋屈!活脱脱就是个特大号的……冰窖坟圈子!”
九幽玄冰棺?
这名字像一道裹着冰碴子的闪电,劈进江离混沌的脑子!嗡的一声!脑浆子都在晃!“武侠里的玩意儿?我……真穿武侠了?还是这种一听就邪门的地界儿?”
老太太旁若无人地拍了拍手,她身体往前一探,一张布满褶子、还泛着瓜汁油光的脸猛地怼近了冰棺透明的盖子,几乎贴到江离鼻尖。
“老身寿元到了,这破地方……嘿,扒拉来扒拉去,硬是找不出第二个带把儿的!”她话锋一转,浑浊眼底闪过一丝对江离的奇异欣赏,“不过嘛……你小子看着还算顺眼!够鲜活!有股子劲儿!跟她们这一个个冰雕美人儿……不一样!”枯瘦的手指“咚咚”敲着冰棺,“正好!给这冻死人的冰窟窿添点‘人气儿’,染点不一样的‘色儿’!打今儿起,你就是我移花宫的新任宫主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移花宫?宫主?男的?
这几个词儿跟炸雷似的,在江离冻僵的脑子里连环爆开!意识碎片崩得到处都是。
“移花宫?!邀月怜星那个?传说美女如云、规矩贼严、靠近三里地的男人都得被剁碎了喂鱼的女魔头老巢?”江离的灵魂在无声咆哮、扭曲,“我一现代社畜,连鸡都没杀过,让我当这种恐怖组织的头儿?这不纯纯是把我架火上烤,拿我的血给她们这破冰宫刷墙吗!添色彩?老子怕是要用命染成一片猩红!”
“乖徒孙,别激动嘛!”老太太对江离那副“见了活鬼”的表情很满意,嘿嘿笑着,语气里充满甩脱包袱的轻松和欠揍,“老身攒了几十年的家底儿,还有这群……麻烦精……”枯瘦手指随意朝周围白影点了点,“喏,都归你了!这烂摊子,老身可算甩啦!记住喽,活得热闹点,鲜活点!别学她们一个个,冻得跟万年不化的冰疙瘩似的,没点人味儿!老身啊,就指望你小子,给这白惨惨、死气沉沉的鬼地界,狠狠泼上点不一样的墨了!”
“甩锅?!”江离内心的吐槽火山彻底喷发,“您老这是坑孙子呢!嫌我死得不够快是吧?还泼墨?我这墨怕是刚泼出去,就得被当污渍给刮了!”
话音未落,老太太那只刚啃完瓜、还沾着黏糊糊汁水的手,猛地抬了起来!动作快得只剩一道残影,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
“等等!我还没……”江离内心的尖叫卡在喉咙。
“呃啊——!!!”
一股难以形容的、沛然莫御的力量,粗暴地穿透坚硬的玄冰棺盖,狠狠砸进江离身体!眼前骤然一黑,仿佛被扔进了沸腾的岩浆地狱!身体在狭窄冰棺里疯狂痉挛、抽搐,像是被千万伏高压电持续贯穿!无数破碎混乱的画面、声音、情绪,像决堤的洪水,在他脆弱的意识里轰然炸开!
模糊的酒肆斗殴,刀光剑影,血花飞溅……深宫里幽怨的脂粉气,绝望泪水冻成冰的气息……一种刻骨的厌烦,对这无边冰冷死寂的极致腻味……还有一丝微弱却无比执拗的渴望——对哪怕一丝鲜活色彩的贪婪……老宫主的记忆碎片和执念,如同烧红的烙铁,混杂着海啸般汹涌的武功秘籍、内力心得、阴寒霸道的真气本源,被一股脑地、蛮横地塞进他脑海!
“啊啊啊——!”江离感觉灵魂正被无形巨手撕扯、揉碎!脑袋像要炸开,比连续改十版方案还痛苦百倍!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啸!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崩碎的极限,一种奇异变化发生了。他突然“看”到了!不是用眼,而是以一种无法言喻的内视,“感知”到了体内——每一缕新涌入的内力都带着刺骨寒气和狂暴破坏力,如同失控的银色巨蟒,在他狭窄脆弱的经脉中横冲首撞!淤塞的穴位被蛮力冲开,带来撕裂剧痛,细小经脉在狂暴冲击下呻吟,濒临断裂!内力的奔流轨迹、阻塞节点、岌岌可危的经脉网络,全都纤毫毕现地烙印在“视野”中,构成一幅惊心动魄、濒临崩溃的能量洪流图!
“金手指?我能……看穿武功本质?武道通明?”剧痛中的江离,如同抓住救命稻草,绝望中升起一丝狂喜,“这玩意儿……牛大发了!”
“轰隆——!!!”
九幽玄冰棺,再也扛不住内部狂暴能量与外部灌顶之力的双重蹂躏,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爆鸣!坚逾精钢的玄冰如同劣质琉璃般炸得粉碎!无数棱角锋利的碎冰渣,裹挟着森寒白气,像霰弹般激射西方!
一股柔和却雄浑的力量托住江离,将他从崩飞的碎冰堆中稳稳托起,悬停在离地三尺的半空!破碎冰晶簌簌落下,如同下了一场微型冰雹。
“卧槽!飞……飞起来了?”失重感让江离一懵,随即被体内汹涌澎湃、几乎破体而出的力量感淹没,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强大力量的本能冲击着他,“这就是……内力的滋味?爽!”
原本落针可闻、如同亘古冰封的移花宫大殿,瞬间被打破了。压抑的惊呼和倒抽冷气的声音,如同细微涟漪,从冰冷的角落、阴影中悄然泛起。
“他……竟扛住了老祖灌顶?”
“玄冰棺……碎了?”
“怎么可能……他不过是个……男子?”
难以置信的低语汇成一片压抑的嗡嗡声。无数道目光,带着惊骇、怀疑、审视,如同冰冷的探针,齐刷刷聚焦在悬停于碎冰尘雾之上的江离身上。那震惊,几乎要化为实质。
“他们好像……吓着了?”江离敏锐捕捉到空气中的惊疑,“看来这灌顶不是闹着玩的?小爷我天赋异禀?”念头刚起,又迅速否定,“不对……天赋也解释不了他们那见鬼的表情……关键是‘男子’?这破地方对男人的恶意,是真刻进DNA了?”
就在这片压抑骚动中,一个声音响起了。
不高亢,却像一柄由万载玄冰磨成的无形利刃,带着刺穿灵魂的极寒,瞬间切碎所有嘈杂,将大殿拖入绝对死寂:
“男子——”
两个字,清晰无比,如同冰珠砸落玉盘,淬着冻裂骨髓的寒意与刻骨的鄙夷。
不知何时,一道身影己如鬼魅般立于大殿中央。白衣胜雪,身姿孤绝,容颜完美如冰雕,却冰冷毫无生气——正是移花宫主,邀月!
她的目光如同两束凝固了万载光阴的玄冰射线,死死锁住悬空的江离。那目光中翻涌的,是毫不掩饰的、深入骨髓的厌恶,以及足以冻结灵魂的赤裸杀意!空气在她身周都仿佛凝结成霜粉。
“也配执掌我移花宫?”声音依旧不高,却蕴含不容置疑的绝对威严和对“污秽”的极端排斥,“老祖……当真糊涂透顶!”声音里带着一丝极淡却清晰的痛心,“竟让这等污浊之气,玷污我移花宫万载圣洁玄冰!”她微微抬颌,目光扫过江离,如同在看一粒落入雪地的污泥,“这所谓的‘色彩’……只会是这无暇寒冰之上,最肮脏的污点!”
“正主来了!”江离心猛地一沉,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体内狂暴乱窜的内力都似乎一滞。“这气场……老太太想添的那点‘人气儿’和‘色彩’,在她眼里,怕就是世间最脏的亵渎!是必须抹掉的污秽!”
以邀月孤绝身影为中心,一股肉眼可见的、纯粹由极寒凝聚的白色寒潮,轰然炸开!如同投入冰湖的巨石,激起滔天寒浪!恐怖冲击波环形横扫大殿!空气冻结,发出“咔咔”脆响!温度瞬间跌破生灵极限!这股绝对零度般的气息,带着摧枯拉朽的意志,目标明确——要彻底抹杀、净化掉老祖强行塞进来的那点“暖意”和“色彩”,将天地拖回那亘古不变的、纯粹冰冷的“圣洁”之中!
“我淦!这特效……拉满了!”江离头皮瞬间炸开,全身汗毛倒竖!就在邀月威压临体的刹那,他体内本就狂暴的内力,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彻底失控!更狂暴的能量洪流在狭窄经脉中左冲右突,疯狂撞壁!剧痛如同无数烧红钢针,从骨髓透出,刺穿每一寸血肉,疼得他眼前发黑!“寄了!这感觉……像生吞了一吨烧红的烙铁跳跳糖!不想办法……老子就要从里面炸成烟花,再被她冻成冰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