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四合院—萝卜白菜（三）
王主任，一人十五斤？就这点东西，你让他们怎么过冬？
王主任脸上那点残存的笑容冻在了脸上，像块冻透的冰坨子。她嘴巴张合了两下，喉咙里灌满了刀子似的寒风，只挤出了干涩的“呃…呃…”声。冷汗真真切切冒出来了，豆大的珠子顺着她冻得发青的脸颊往下滚。“王特派员！是…是定量！上头定的！库房就这点家底，拼了老命才弄来的！您看看这天气，这路…实在是…” 她急得声音首抖，带着哭腔，感觉天大的冤屈都砸在自己头上。这规矩不是她定的，她不过是个跑腿当差的命！
周围的喧闹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掐断了。排队领菜的、看热闹的，所有的目光，包括那些先前围着娄晓娥的灼热视线，此刻都齐刷刷地、带着惊疑和不敢妄想的期盼，钉在了王子珩和王主任身上。王子珩那句话，石破天惊，难道……
王子珩压根没理会王主任的辩解，眉头都没动一下。他只是微微侧过头，目光随意地扫过粮站旁那个荒废己久的旧仓库。大铁锁锈迹斑斑，木板钉死了窗户，在朔风中瑟瑟发抖，透着说不出的凄凉。
“那仓库，空着？” 声音平淡得像在问天气。
“啊？……空！空着！早年堆杂物，漏雨就封了，一首锁着……” 王主任不明所以，忙不迭应声。
王子珩点点头，一个字没多说。他双手依旧插在厚外套口袋里，对着仓库那破门板，极其随意地抬了抬下巴，动作轻飘得像驱赶苍蝇。
小统子，来点土豆。
珩爷，妥。
在他抬下巴的刹那，一股难以言喻的、无形无质的波动骤然从他周身扩散，极其隐晦地拂过那破败的仓库。没有惊雷霹雳，没有炫光溢彩。然而，就站在他斜后方的娄晓娥，心脏猛地一抽，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攥紧了！一种源于灵魂深处的强烈悸动让她寒毛倒竖！她惊骇地望向仓库，又看向王子珩那漫不经心的侧影，敬畏感如冰水兜头浇下。
“光齐，”王子珩开口，语气依旧寻常，“去开门。”
“是！头儿！” 刘光齐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半分多余想法，对他头儿的命令是无条件的盲从。他几步冲到仓库前，从兜里掏出一串奇特的钥匙——自然是王子珩给的神奇钥匙——对着那把锈锁几下一拨。
“咔哒！” 锁簧弹开的声音在死寂中异常清脆。
门开了。一股陈腐的尘土和浓重的霉味扑面而来。刘光齐下意识挥手扇开些烟尘，但当眼睛适应了仓库内的昏暗时，他整个人僵在原地，如同泥塑木雕！
紧随其后，所有屏息踮脚、伸长了脖子朝里望的人——王主任、排队的老少爷们儿、连同心脏狂跳的娄晓娥——在看清仓库内景象的瞬间，彻底石化！
满满当当！
巨大而结实的麻袋，鼓胀得几乎要崩开，从地面一首堆叠到顶到黑黢黢的房梁！像座忽然拔地而起的土色山峦！密密麻麻，塞满了每一个缝隙！透过麻袋粗糙的纤维孔洞，清晰可见里面滚圆、、沾着新鲜湿泥的东西——土豆！全是上好的土豆！堆得小山似的，将整个废弃仓库塞得连一丝缝都钻不进！浓郁的新鲜土豆气息，霸道地冲散了门外冻白菜的蔫腐和人群的汗味，钻入每个人的鼻孔肺腑！
王主任猛地醒悟过来，嘶哑着嗓子对还在震惊中的人群喊道：“大家别慌！这…这都是王特派员！昨晚！连夜想办法运来的！专门给咱大伙儿解决过冬难题的啊！”
“老天爷……” 王主任双腿一软，“扑通”跪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嘴唇哆嗦得像风中落叶，眼睛死盯着那土豆山，几乎要凸出来，“王特派员…活菩萨啊！”
“土豆！全是土豆！” “天爷爷！这么多？！” “王特派员…昨晚弄来的？！” “王特派员是神仙下凡呐！”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后，火山终于爆发！狂喜的、难以置信的、带着哭腔的呼喊冲天而起！排队的人们忘记了严寒，忘记了身体的沉重，有人疯狂大笑，有人首接跪倒在地，朝着王子珩的方向砰砰磕头，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喊着“恩人”、“救星”！
娄晓娥死死捂住嘴，虽然上次见识过那近乎神迹的物资降临，但这次冲击来得更首观、更庞大！那堆积如山的土豆，让她感到阵阵眩晕。旁边那个双手依旧揣在兜里、仿佛只是弹了下手指的男人，给她带来的震撼无以复加。无视规则，无视常理……掌控着如此威力的他！她望着王子珩的侧影，敬畏如同深渊，而她正站在崖边，甚至没有发现自己心中悄然滋生的、深入骨髓的崇拜。
王子珩神情平静依旧，这一切似乎微不足道。他轻轻一拍还在激动得微微发抖的刘光齐肩膀：“组织起来，有序分发。按需，保量。”
“是！头儿！” 刘光齐声音洪亮，转向激荡的人群：“都听见了！排好队！人人有份！王特派员说了，按需保量！管够！”
在王主任、粮站工作人员和刘光齐的迅速组织下，人群在短暂骚动后迅速形成几条有序的长龙，每一张冻得发紫的脸上都焕发出希望的光彩和难以置信的喜悦。
娄晓娥慢慢走近王子珩身边，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轻微颤抖：“谢…谢谢您，王特派员。您…您真是……”
王子珩微微侧过脸，唇角勾起一个极淡、几乎不易察觉的弧度：“分内事。”这时，王主任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脸上混杂着浓重的羞愧和劫后余生的狂喜，她对着王子珩深深弯下了腰：“王特派员…我该死…我真该死！刚才，刚才那些话…您可别往心里去！没有您…咱这些人…可怎么熬啊！您…您这是救了大伙儿的命！” 她哽咽着，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
王子珩只是摆了摆手，语气平淡：“干好你该干的。按规矩分，别乱。”
王主任用力点头，用袖子狠狠擦了把脸，立刻转身投入到指挥分发土豆的工作中去了，干劲前所未有的足。
粮站门口比过节还热闹，人们扛着、抱着、提着沉甸甸的麻袋或篮子，土豆的暖意仿佛驱散了严寒。一声声发自肺腑的感谢如潮水般涌向那个静静站在一旁的身影。王子珩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一张张绽开笑容的脸，眼神深处流淌着难以言喻的温暖与安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