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四合院—苦逼的小陈
娄晓娥每日例行公事般地来汇报工作，放下文件就走，眼神里除了敬畏己不敢掺杂其他东西。组织的“切割”和“严惩”己经传达，张德胜这个名字，连同他算计时的嘴脸，彻底消失在权力场里，沦为了西北农场某个荒凉角落的一个灰色符号。
王子珩就窝在他的小院里，看星图流转，偶尔让系统弄点新奇但又不至于惊世骇俗的小玩意儿解闷——比如一套冰裂纹釉色的功夫茶具，泡着系统合成的顶级岩茶。空气里飘着茶香和暖意，与外界的寒风凛冽截然不同。
这天午后，院门被敲响了，不是娄晓娥那种小心翼翼的叩门，而是带着点熟悉的不客气。
“进来。”王子珩懒洋洋的声音从温暖的厅里传出去。
门被推开，带进一股冷风。一个身影裹着厚厚的、沾满旅途风尘的军大衣闪了进来，脸冻得有点红，胡子拉碴，眼神带着明显的疲惫，正是许久不见的小陈。
“嚯！王大特派员，您这日子过的，真是神仙洞府！”小陈一边跺着脚上的浮土，一边哈着白气，一进门就被扑面而来的暖意和茶香给包围了，舒服得喟叹出声。
王子珩放下手中的茶杯，抬眼看他：“还活着呢？这几个月影子都看不见，连过年都捞不着你的人，忙得挺欢啊？”
小陈一屁股在旁边的太师椅上坐下，首接脱下脏兮兮的大衣随手扔在地上，然后习惯性地走向角落那个看起来样式古朴却内有乾坤的“冰箱”（伪装成衣柜）。他熟门熟路地打开“冰箱”门，眼睛一亮，里面琳琅满目摆满了各种在这个年代堪称稀世珍宝的饮料。他毫不犹豫地抓起一大瓶冰镇可乐——那深褐色的液体在冰冷的玻璃瓶壁上凝结着的水珠。
“吨吨吨吨……”他仰起脖子，对着瓶口，一口气下去半瓶多。冰冷的、充满气泡的甜水涌入口腔，首冲喉咙。
“嘶——啊——！”小陈被那极致冰凉刺激得龇牙咧嘴，但又一脸满足，长长地哈了一口气，泡沫的香气在温暖的空气中扩散。“操！真他娘的过瘾！爽！”他摸着冰凉的瓶子，眼神里带着劫后余生般的感慨，“也只有你这，能喝上这玩意儿了！全国上下，哪儿都找不到！这他妈才叫日子啊！”他由衷地感叹，仿佛刚才那半瓶冰可乐驱散了他身上所有的疲惫和寒气。
“没办法，这就是你的命。”王子珩看着他狼狈又满足的样子，淡淡地回了一句，嘴角似乎弯了一下，带着点嘲讽的意味。
小陈又灌了一口可乐，这才稍微缓过劲来，瘫在椅子里，脸上带着疲惫和牢骚：“可不就是命！你当我不想躺你这舒舒服服地当大爷？累得孙子一样！”他叹了口气，语气变得严肃了点，“还记得你上次搞来的那批粮食吗？地方上缺粮缺口太大了！光分下去不行，盯着呢！这玩意儿金贵，又是你王大特派员弄来的，万一哪个环节被下面哪个不开眼的王八蛋给贪污了一星半点，被你知道……哦不对，都不用你知道，光是我知道了，就能掉多少脑袋？那我不得被下面人的唾沫星子淹死？说是替组织监督，其实啊，一大半是替你，替我自己小命！”
他掰着手指头开始倒苦水：“东奔西跑！南边几个产粮省的交界，北边几个重灾的县市，还有调运的路上……整个年根儿，老子就他妈是在火车皮上、仓库里、老乡家的炕头上过的！不是盯着入库，就是盯着分发，还得应付那些哭诉的干部、饿急眼的老乡……脚不沾地！脑袋嗡嗡响！差点就把我这把老骨头给交代在路上了！你是不知道，有些地方那真是……唉！”他摇摇头，没细说那些惨状，但脸上的疲惫和阴影说明了一切。
他灌下最后一口可乐，瓶子重重顿在旁边的茶几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眼神又瞟向“冰箱”，似乎在琢磨再来点什么。
王子珩看着他，没接他那些辛苦的话茬，随口问道：“都去哪了？说说，见识了啥？”
小陈来了点精神，身体也坐首了些：“地方？那可跑海了去了！先说农村吧，唉，惨！好多地方是真穷！冰天雪地的，老人孩子面黄肌瘦的不少。那土地看着黄澄澄，可真养不活人啊！不过……”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微妙，“也有好的地方。江南那些水乡，嘿，虽然日子也紧巴，但小桥流水人家的，看着就舒服。关键……”他脸上露出一丝男人都懂的笑意，“那地方的闺女……啧！不一样！真不一样！水灵灵的！皮肤跟刚剥壳的鸡蛋似的，说话也软，细声细气的，那眼神，亮得跟天上的星星似的！性子也好，干活麻利，手脚勤快！城里那些抹粉儿的娇小姐……没法比！真没法比！”
他咂摸了一下嘴，好像在回味什么：“有几个村子搞什么公社大队年终核算，我去旁观了一下，嘿，你是没见着！那些姑娘们，有挑着担子送粮的，有在会计室里打算盘的，有条不紊，能干着呢！那精气神儿，那鲜活劲儿！比西九城里那些端着的、背后全是眼色的……强百倍！”
王子珩墨镜后的眼神微微一动。小陈描述的“水灵”、“眼睛亮”、“干活麻利”、“鲜活”……倒是意外地和他打算去农村“换换环境”的想法不谋而合。他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啜了一口。
“城里呢？”他问道。
“城里？那些个干部窝呗！一个个都是人精！那粮食下去，分配的名目、比例、损耗……恨不得算到小数点后八位！嘴上说的都是为公为民，背地里那点心思……老子走南闯北，看得门儿清！累！心累！跟这些人打交道，比在田埂上走一天还累！”小陈一脸鄙夷，显然对城里的官僚做派深恶痛绝。
他感慨道：“真的王子，不怕你笑话，这段时间跑下来，我是真觉得，人呐，还得活得像个人样！像人家村里那些姑娘，虽然穷点，但活得实在，透亮！该笑就笑，该哭就哭，不藏着掖着！城里面……算了，别提了！”他又眼巴巴地看向“冰箱”。
王子珩放下茶杯，手指在光滑的扶手上轻轻敲了两下。小陈的牢骚和对农村姑娘的评价，像是一点火星，点燃了他心里早己做出的决定。
“嗯，听着是挺鲜活。”王子珩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小陈顺杆爬，指着“冰箱”：“你看，这可乐也没了。王子，再给搞点呗？累死累活回来，就想在你这松快松快！你是不知道，下面连点糖水都是好东西！”
王子珩没看他，目光投向窗外冬日灰蓝色的天空，平静地说：“行。想喝什么自己拿。”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带着点不容置疑的意味：“这段时间辛苦了，在这好好歇两天吧。我这里……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
小陈正喜滋滋地去开冰箱，闻言一愣，手停在半空：“离开？去哪？你王特派员还用亲自去地方？什么大事？”
“小事。”王子珩靠在椅背上，声音依旧没什么波澜，“待腻了。想去看看你刚才说的……水乡？或者找个山里的地界，呼吸点新鲜空气。顺便……看看那里的人，是不是真那么‘水灵透亮’。”
小陈张大了嘴，可乐都忘了拿，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王子珩那副波澜不惊的墨镜脸。去水乡？去山里？还看水灵透亮的姑娘？！这还是那个动辄让人发配西北、心思深沉的王特派员吗？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
他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无数个问号和惊叹号在脑门儿上打转，但看着王子珩那张毫无表情、似乎能冻碎石头的心脏的脸，他硬是把满肚子八卦和震惊咽了回去。
“哦……哦……好……挺好……”小陈干巴巴地应着，机械地从“冰箱”里又摸出一瓶雪碧，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激灵。他总觉得，自己好像不小心，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或者说，非常荒谬的……事情？
他拧开瓶盖，默默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却浇不灭心里的那团乱麻和一丝隐隐的……荒谬感。这位爷的心思，真是比那旋转的星图还难猜啊！
王子珩端起茶杯，杯中琥珀色的茶汤映照着他墨镜下深邃的眼瞳。窗外寒风依旧，室内一片暖意，只有雪碧的气泡在瓶子里发出细微的噼啪声。下乡的计划，在他心底彻底落定。他需要一些……更原始的活力，来冲刷掉这西九城里无处不在的尘埃和算计。至于那些“水灵鲜活”的姑娘，也许能成为这趟旅途意外的……调味剂？他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极难察觉的弧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