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四合院—村民们喜悦
秦家村的打谷场，此刻己不再是往年空荡破败的模样。白花花的大米堆成连绵的小丘，雪白的面粉垛如同新起的雪山，在冬日灰暗的天光下，散发着令人眩晕的、近乎圣洁的光芒！那浓郁的新粮气息，混合着泥土、汗水和一种前所未有的希望，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村民的心头，又托着他们向上飞升。
整个村子的人，无论男女老少，只要能走动的，全都来了！他们围在粮堆外围，黑压压一片，却又保持着一种奇异的、近乎平息的安静。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压抑的抽泣声、还有孩子们无法抑制的、带着巨大惊喜的“哇”声此起彼伏。一张张因常年饥饿而蜡黄枯瘦的脸上，此刻都焕发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光彩。眼睛死死盯着那堆积如山的粮食，目光炽热得能融化冰雪。许多人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双手合十，朝着后山的方向念念有词，泪水在沟壑纵横的脸上肆意流淌。这是命！是活路！是梦里都不敢想的泼天富贵！
王子珩站在粮堆前不远的一块稍高的土坎上，依旧是那身笔挺的黑色呢子大衣，墨镜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留下冷峻的下颌线。他像一尊俯瞰人间的神祇，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与周围村民狂喜的氛围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成为这“神迹”的中心。
秦京茹换上了那身簇新的、厚实柔软的羽绒服，脚上是暖和的雪地靴，围巾手套齐全，整个人焕然一新，站在王子珩身侧稍后一步的位置。她挺着胸脯，小脸因为激动和一种与有荣焉的巨大骄傲而红扑扑的，眼神亮得惊人，像两颗黑曜石。她不再是那个缩在角落的村姑，她是珩爷的人！是替珩爷传话的使者！这身份带来的底气，让她腰杆挺得笔首，带着一种初生牛犊般的、混合着敬畏和兴奋的使命感。
王子珩微微侧头，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场间所有的杂音，落入秦京茹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按人头。每人一百斤米，一百斤面。孕妇算两人。登记造册，排队领取。秩序，你负责盯着。”
“哎！明白！珩爷！”秦京茹像接到圣旨，声音清脆响亮，带着十足的干劲。她立刻转向旁边还处于巨大震撼中、手脚都有些哆嗦的村支书秦有福：“支书叔！珩爷吩咐了！按人头！无论男女老少，每人一百斤米！一百斤面！怀了娃的算两个！赶紧安排登记！让大家伙排好队！一个一个来！千万不能乱！要是有浑水摸鱼瞎捣乱的，珩爷不高兴了，可没后悔药吃！”她特意加重了“珩爷不高兴”这几个字，小脸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目光扫过人群，竟隐隐有几分威势。
秦有福浑身一个激灵，从巨大的狂喜中猛地清醒过来！是了！这可是王特派员！是活神仙！规矩不能乱！他立刻扯着嘶哑的嗓子，对着身边的村干部和民兵喊道：“听见没？！都听见特派员的吩咐和京茹丫头的话没？！快！柱子！去拿户口本和纸笔！狗剩！带民兵维持秩序！排好队！按户按人头来！谁家要是敢多占多拿，老子打断他的腿！孕妇！谁家媳妇怀了娃的，赶紧报上来！按两个人头算！特派员菩萨心肠啊！” 他激动得语无伦次，但意思表达得清清楚楚。
人群再次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和感激的哭喊！
“谢谢特派员！谢谢活菩萨！”
“每人一百斤！天啊！够吃到夏收了！”
“怀娃的算两个！特派员太仁义了！”
“排队！快排队！听支书和京茹的！”
原本还有些拥挤混乱的人群，在民兵的呼喝和秦京茹那带着“珩爷”名头的监督目光下，迅速开始移动。虽然依旧激动难耐，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巨大的期盼和一种自觉的遵守。秩序，在巨大的恩赐面前，被前所未有地重视起来。
登记点很快支起。秦有福亲自拿着红册子，颤抖着手，一个个核对户口，登记名字、人数。民兵们分成几组，负责从粮堆上搬运米面，用村里能找到的所有秤（不够就用扁担估量）开始分发。秦京茹像个小监工，在队伍旁边来回走动，小脸绷得紧紧的，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时不时提醒一句：“排好队！别挤！张婶儿，你家三娃在后面呢，别让他乱跑！” 她身上崭新的羽绒服在灰扑扑的人群中格外扎眼，也无声地宣告着她“珩爷身边人”的特殊地位。
王子珩的目光在忙碌的人群中扫过，最后落在秦京茹身上，看着她那副努力维持秩序、带着点稚嫩却异常认真的样子，墨镜后的眼神似乎没什么变化。他再次开口，声音平淡依旧，却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
“秦京茹家，领三倍。”
这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正在登记的秦有福耳朵里，也落入了离得近的村民耳中。
秦有福手一抖，笔差点掉地上。他猛地抬头看向王子珩，又看看旁边同样愣住的秦京茹，瞬间明白了！这是特派员对京茹这丫头的恩典！是奖赏！他立刻反应过来，扯着嗓子大喊：“记上！秦老三（秦京茹父亲）家！按人头三倍算！特派员恩典！” 他喊得格外大声，既是宣布，也是解释。
人群瞬间安静了一下。
所有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到秦京茹和她同样懵在原地的父母身上。
三倍！
那是多少斤？！秦家五口人（算上秦京茹），按人头每人三百斤米，三百斤面！那就是一千五百斤米！一千五百斤面！这数字庞大得让人窒息！足够他们全家敞开肚皮吃上几年！
羡慕！赤裸裸的、如同实质般的羡慕，像潮水一样涌向秦京茹一家！那目光几乎要把他们灼穿！秦京茹的父母，这对老实巴交的庄稼人，被这巨大的、从天而降的恩典砸得晕头转向，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只会搓着手，咧着嘴傻笑，眼泪一个劲地往下掉，嘴里反复念叨着：“谢谢特派员！谢谢活菩萨！谢谢…”
秦京茹也愣住了，心脏像被重锤狠狠敲了一下，随即又被巨大的甜蜜和荣耀感充满！珩爷…珩爷这是特意给她的体面！给她的恩宠！在所有人面前！她的脸瞬间红得像火烧云，巨大的幸福感让她几乎站立不稳，下意识地挺首了腰板，迎向那些羡慕甚至带着点嫉妒的目光，眼神里充满了自豪和一种“我是珩爷的人”的坚定！
嫉妒吗？当然有！谁不想要三倍的粮食？那可是能救命，能改变全家命运的宝贝！但这份嫉妒，仅仅在心头翻滚了一瞬，就被更强大的情绪压了下去。
那是感激！是敬畏！是心服口服！
没有王特派员，别说三倍，一粒米都没有！人家特派员愿意给谁三倍，那是人家的恩典！是人家看得起京茹那丫头！要不是京茹，特派员能来他们这穷得鸟不拉屎的秦家村？能给他们这么多粮食？做梦去吧！
“应该的！应该的！京茹丫头有福气！跟着特派员办事，该赏！”
“就是！特派员仁义！京茹爹娘，你们家可是祖坟冒青烟了！”
“京茹，好好跟着特派员！替咱们全村人报答恩情啊！”
短暂的安静后，人群里响起了真心实意的附和声。那点嫉妒，在绝对的恩赐和秦京茹此刻所代表的“神恩”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迅速转化为了认同和隐隐的巴结。看向秦京茹一家的目光，除了羡慕，更多了敬畏和讨好——这可是王特派员亲自赏了三倍粮的人家！是特派员身边红人的爹娘！
秦京茹听着周围的议论，感受着那复杂的目光，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像踩在云端。她偷偷抬眼看向土坎上那道挺拔冷峻的身影，墨镜隔绝了他的视线，但她知道，珩爷一定在看着。一股滚烫的热流从心底涌遍全身。她用力吸了吸鼻子，把涌上来的眼泪憋回去，更加卖力地投入到维持秩序的“工作”中，声音都比刚才更响亮了几分：“王二叔！该你家了！三娃子别乱摸米袋子！”
王子珩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村民们那狂喜下的卑微感激，秦京茹父母受宠若惊的惶恐与狂喜，秦京茹那努力维持秩序、因巨大荣耀而焕发光彩的小脸，还有人群中对“三倍”恩典从瞬间嫉妒到迅速接受乃至巴结的微妙转变……这一切，像一幅生动而怪诞的浮世绘。
他端起手中的保温杯，轻轻啜饮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流过喉咙，带着特有的清雅香气，与这充斥着粮食、泥土和汗味的喧嚣场景格格不入。
墨镜后的目光，平静无波地扫过下方如同朝圣般搬运、领取粮食的人群，扫过秦京茹那忙碌而雀跃的身影，最后投向更远处依旧贫瘠苍茫的山野。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形成一个极淡、极难察觉的弧度。
那弧度里，没有悲悯，没有欣喜，只有一种超然物外的、近乎神祇般的漠然，以及……一丝如同看了一场还算有趣的戏剧般的兴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