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恒温的办公室里凝固了。王子珩依旧闭目,指尖在光滑的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着,发出极轻微的“哒、哒”声,像某种倒计时。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十几分钟,也许更短。办公室的门被“哐当”一声推开,毫无预兆地打破了寂静!一股浓烈的汗味、硝烟味、尘土味,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新鲜的血腥气猛地灌了进来!
张旅长像一头刚滚过泥潭的棕熊,裹挟着室外的燥热和一身的风尘仆仆闯了进来!他身上的军装沾满了泥点、草屑,袖口和前襟上甚至有几处颜色深暗、尚未完全干涸的污渍,像是溅上的某种液体。脸上胡子拉碴,眼窝深陷,带着明显的疲惫,但那对眼珠子却亮得吓人,充满了亢奋和一种近乎狂热的精气神。
“王特派员!”张旅长几步就冲到办公桌前,嗓门洪亮得震得空气嗡嗡作响,带着军人特有的爽利和一丝掩饰不住的急切,“您找我?是不是有活儿了?!”他完全无视了这间奢华办公室的“仙气”,也似乎没注意到自己身上带来的“浊气”,一双布满血丝却炯炯有神的眼睛,死死盯住王子珩,充满了期待和一种“终于等到了”的兴奋。他刚刚带着部队从一场“硬仗”上撤下来休整,浑身骨头缝里还透着累,但只要王特派员一声令下,他立刻就能再拉队伍冲上去!
王子珩终于睁开眼,深邃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张旅长满身的疲惫与亢奋,仿佛他这副狼狈又精神的样子再正常不过。他没有寒暄,没有任何铺垫,首接切入主题,声音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嗯。有个地方,动物很多。体型很大,肉很多。”
“肉?!”张旅长眼睛瞬间瞪得溜圆,瞳孔里爆发出饿狼般的绿光!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发出清晰的“咕咚”声。肉!又是肉!王特派员亲口说的!他浑身的疲惫仿佛瞬间被这两个字驱散了,腰板挺得更首了!
“地方有点远,在深山里。”王子珩继续道,墨镜后的眼神毫无波澜,“需要人手。很多人手。带上家伙,子弹备足。”他顿了顿,强调道,“上次借粮那个大山洞集合。准备好车,还有刀,锋利的刀,去了要分割处理。”
张旅长呼吸猛地急促起来,胸膛剧烈起伏!深山!大型动物!肉很多!需要很多人!带枪带刀!去上次的神迹山洞集合!这熟悉的配方!这熟悉的节奏!一股巨大的狂喜和一种“又捞着了”的兴奋感瞬间冲昏了他的头脑!上次那漫山遍野的肉山和战士们抱着肉啃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多少人?您说个数!”张旅长迫不及待地问,拳头攥得咯咯响,仿佛己经闻到了新鲜肉块的腥香。
“还是上次那些人。”王子珩语气随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信得过。准备一万。动作要快,今晚就出发。”
“一万?!今晚?!”张旅长先是一愣,随即那张疲惫的脸上绽放出狂喜的笑容,连声应道:“没问题!绝对没问题!还是上次那帮小子!都是好样的!枪法准!力气大!听指挥!”他激动得原地转了个圈,搓着手,“王特派员,您就瞧好吧!我这就去准备!家伙事儿都是现成的!车也现成!刀?我让他们把炊事班的杀猪刀都磨得锃亮!”他脑子里己经开始盘算怎么调配人手、车辆了。
“还有,”王子珩补充道,声音依旧平淡,“给上面打个报告。走个程序。”他深知在这个时代,大规模武装调动必须有由头。
“明白!明白!”张旅长连连点头,心领神会,“拉练!实弹演习!目标——上次借粮点附近复杂地形适应性训练!保证报告写得漂漂亮亮!”他拍着胸脯,脸上的笑容都快咧到耳根子了,“王特派员,您真是…真是及时雨啊!不瞒您说,上次弄回来的肉,省着吃也快见底了!战士们肚子里那点油水,又刮干净了!好些个小子训练完,饿得抱着水缸灌凉水!就盼着您这声令下呢!”他声音带着感慨和巨大的感激,“您放心!一万精兵!整装待发!就等您一声令下!今晚!山洞!准时到位!把肉山给您搬回来!”
(搬肉山?呵…) 王子珩墨镜后的目光掠过张旅长那张因狂喜而涨红的脸,一丝极淡的、近乎冰冷的嘲讽在心底无声蔓延。(井底之蛙。以为见过几头野猪、几只熊瞎子,就敢妄言‘大型动物’?)他眼前浮现出那片被他用系统坐标锚定的、时空裂缝彼端的蛮荒之地——那是一片被时光遗忘的、属于巨兽的国度。高耸入云的蕨类森林遮天蔽日,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硫磺与腐殖质气息。在那片土地上行走的“肉源”,是真正的史前巨兽!如山峦般移动的雷龙,每一步都让大地震颤;披着厚重骨甲、如同活体坦克的甲龙,尾巴上的骨锤能轻易砸碎岩石;成群结队、嗜血狂暴的迅猛龙,快如鬼魅;还有那立于食物链顶端的、拥有匕首般利齿的霸王龙,其咆哮足以撕裂空气!张旅长和他那些引以为豪的“精兵”,在那样的存在面前,渺小得如同试图撼动山岳的蝼蚁。(带几把杀猪刀?磨得锃亮?桀桀桀桀…) 王子珩的思维如同超然的神祇,俯瞰着凡人的无知无畏,一股近乎恶趣味的、冰冷的兴味在他心底升起,如同金属摩擦般发出无声的冷笑:(也好。等到了地方,亲眼看看你们口中‘有点扎手’的东西是何等模样…那遮天蔽日的巨影,那震耳欲聋的咆哮,那足以踏碎钢铁的巨足…到时候,别吓得尿了裤子就行。桀桀桀桀…)
“去吧。”王子珩挥了挥手,重新闭上了眼睛,仿佛刚才只是吩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那丝心底的嘲讽和恶趣味的期待,被完美地隐藏在淡漠的表象之下。
“是!王特派员!保证完成任务!”张旅长啪地一个立正,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吼声震得办公室玻璃都在轻颤。他像打了鸡血一样,转身就往外冲,那满身的疲惫早己一扫而空,只剩下巨大的干劲和即将“开荤”的狂喜。沉重的军靴踩在光洁如镜的地板上,留下几个清晰的泥脚印和几缕新鲜的、带着铁锈味的血腥气,他也浑然不觉,风风火火地消失在门外。
秦京茹站在王子珩身后,小脸有点发白。体型很大的动物?要一万个带枪的兵?还要带刀去分割?空气中残留的那丝新鲜的血腥气,更让她心头发紧,仿佛嗅到了某种原始而凶暴的气息。她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些模糊却极其巨大的阴影,带着鳞甲和利齿,在幽暗的丛林深处游弋。她下意识地想靠近王子珩,寻求一点安全感。
王子珩仿佛感受到了她的不安,闭着眼,淡淡开口,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
“继续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