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他顾不得风度、优雅等一切没用的东西，翻身下床，趿拉过鞋子便甩步向着门外而去。

　　他什么都没想，他不敢想。

　　奥托·阿波卡利斯从来都不是一个迷信的人。

　　他智慧、他自信。

　　可此刻，他却试图否定自己所仰仗的智慧，否定自己所坚信着的一切。

　　这样，或许那个明知道不可能再回来的人就可以回到他的身边了。

　　可......

　　什么都没有。

　　奥托沿着阿波卡利斯家族驻地里的人行道路漫无目的地走着、找着。

　　这条他走过无数次的路变得无比陌生。

　　早已干涸的鲜血零零散散的开在地上，数不清的焦炭死尸堆积在道路两旁，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火燎的气息以及浓浓的...肉香。

　　身处此等令人作呕的惨烈场景中，奥托面无表情。

　　他依稀辨认出了几具尸身实为自己的兄弟姐妹，随后稀松平常的从它们身上迈过。

　　既不尊重，也不轻视，就像是在对待几块石头。

　　奥托找过了整个阿波卡利斯家族驻地，却什么都没有找到。

　　于是，他踏出家族驻地。

　　高墙外的街道下，满盛阳光，虽与阿波卡利斯家族驻地一般尸横遍野，满地狼藉，却也多了一样东西：

　　人。

　　活生生的人，面带一模一样欢笑的人。

　　他们像是受了谁的指令一般，机械而统一地冲着奥托鼓掌，并为其让出了一条明路——是去往天命主教所在教堂的方向。

　　奥托没有管这些和谐到“诡异”的民众，彳亍着，一步一步走向教堂。

　　血、消散天火、欢笑的民众炼成了一条异样长路。

　　奥托踏过这长路，似是踏过了陆眠存在过的痕迹。

　　他们的身影无限重合。

　　恍惚间，奥托似是看到了陆眠曾踏过这条长路时的模糊背影。

　　他手持炎剑，将一切阻碍焚尽，掣开一条光明路，最后一个人孤独消散。

　　啊......

　　近乎下意识地联想换来了心脏狠狠一阵揪疼。

　　奥托不愿再想，只有加紧步伐，继续前进，风拂过他的耳边，掠起几丝散乱金发。

　　再漫长的长路也终会遇到尽头，他终究还是抵达了目的地。

　　厚重的教堂大门消失得无影无踪，令奥托得以窥见其中一二。

　　几捧无关紧要的灰土，死状凄惨的眼熟尸身...光是看着就令人觉得舒服的崭新御座以及...静静躺在御座中央的金色正六面体。

　　金光璀璨，似是能照亮世间灰暗。

　　直到看到这一抹金光的这一刻，奥托眼中的世界才再次变得充满色彩而活了起来。

　　他的呼吸蓦然变得沉重起来。

　　他踏过玉阶之前的那几捧灰土，一脚深来一脚浅，一起一伏间正与他此时心绪相应。

　　终于，奥托步上玉阶来到御座之前，却是看都没看脚下那具凄惨尸身一眼，还嫌其碍眼似地抬腿将其拨下玉阶，随后方才一步一步挪到御座之前。

　　他小心翼翼捧起那枚金色正六面体，却意外发现其中一面刀削斧凿般刻着一行字：

　　“愿你幸福，此心为证。”——一个爱做梦的人。

　　似是雕刻之时手抖，又好像是勾画之时无力，字迹凌乱着细密而潦草的刻痕。

　　奥托张了张嘴，却是失声，耳朵忽然也听不见了，仅一阵嗡鸣萦绕。

　　因为，眼睛认出了字迹的主人。

　　一线光影自御座之后的彩窗玻璃竖着射下，如刀般一点点剐过他的白皙面庞，也将他那双被黯淡污染而浑浊的翠眸稍稍点亮。

　　他无言凝视着金色正六面体之上的那一行字，却是一时失神。

　　什么都挽留不住的挣扎、要好好吃饭的约定、绿百合与绿百合引起的欢笑、直面仙人之时、实行正义的人体实验之际、一碗能够令人站起来的汤药，一件白金主教服......

　　一件件往事流转在奥托眼眸，时光却丝毫没有因此而发生倒退。

　　“当，当，当——”

　　就在他想起点亮他世界的那一次初遇之际，恢弘钟声倏地响起，振聋发聩，宛若声声枪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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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离去后的第2天，晴。】

　　【奥托本以为今天会下一场彻彻底底的大雨，可今天一整天都风和日丽。】

　　【也对，一个真正要离开的人是等不来一场应时当令的雨的。】

　　【不出意外的，他成为了新一任主教，天命加冕。身居高位而受万万人敬仰，手握重权可令天下翻覆。】

　　【没有人反对，没有人能反对。】

　　【卡莲也被从天命死牢中释放出来，并被加封为天命的圣女，唯一的圣女。】

　　【两人没有见面。】

　　【奥托机械地处理完了所有该由他处理的事宜，随后仔细收拾了所有与你有关的，你遗留下来的东西。】

　　【真到收拾起来的时候他才恍然发觉你好像什么实质性的东西都没留下来。】

　　【故而他只收拾出来几张羊皮纸。】

　　【被岁月侵蚀过的纸张微微泛黄，那上面仅仅记录了一些他与你随笔谈过的，丝毫没有营养的话题。】

　　【可不知是命运故意捉弄，还是世界开了个“小小”的玩笑，你的存在像是被生生抹消了一般，就连你曾经写下的字迹也凭空消失。】

　　【奥托眼睁睁看着羊皮纸上只剩下了他自己的字迹，硬是愣了一下午，最终只觉得心底没来由地一阵恶心。】

　　【这恶心驱使着他将这些不再值得保留的羊皮纸拢在一起，一把火全给烧了。】

　　【风很大，吹着火焰伸出长舌，燎了奥托指尖一下，可他却不觉得痛，反而很温暖，像是被谁轻轻握了一下。】



无瑕主教与赤色圣女 : 第三十三章 百合一梦

　　【你离去后的第7天......晴。】

　　【因为你留下的羽渡尘，天命对一整个欧洲完成了和平统一，轻而易举。】

　　【奥托这个天命主教也因此把握住了更大的权利，只要他想，他完全可以把整个世界也纳入掌中。】

　　【可他本人并不在乎这些，每天机械处理完按推车计算数量的文书后，他就只会迎着天光，捧着、盯着一枚金光灿灿的正六面体，借此捱过剩下的时光。】

　　【虚空万藏，这是仅有的与你有关而未被世界消抹的东西，也是直接证明你曾存在过的证据。】

　　【每当奥托凝视它，凝视它之上刻着的那句话时，一定是在不自觉的思考。】

　　【他在想，他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幸福呢？】

　　【奥托·阿波卡利斯，天命大